陶世龙:在科学与文学论坛上的发言(2002)


文革后,为恢复《我们爱科学》的出版,由胡德华同志*主持,开过一次作者座谈会,二十多年过去,会上许多话都忘了,但我还记得严文井同志讲的;希望《我们爱科学》多一点儿童文学,《儿童文学》多爱一点科学。

言之无文,行之不远。何况是对少年儿童,但要把科学讲得小孩子也喜欢听,实在不容易。 “我游上海考书肆,群书何者销流多?经史不如八股盛,八股无如小说何。郑声不倦雅乐睡,人情所好圣不呵。”(康有为:“闻菽园居士欲为政变说部,诗以速之”)百年前的康有为,尚且懂得文艺对宣传他的政治主张的作用,今天的科学要普及,何不也借重文学?

在第一次科学大会前后,科学与文学的结合,着实热闹过一阵子。最著名的莫过于徐迟先生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,文学的威力的确使科学敬服。

但是后来似乎再没有超越《哥德巴赫猜想》的作品,科学家写出具有文学效应的作品似乎也不多,作家创作的兴奋点似乎也在转移。柯云路先生的《大气功师》《发现黄帝内经》据说是在宏扬“东方科学”,风靡一时,然而如这就是科学,中国过去何以如此落后,现在我们应用的还是来自西方的科学。

于是使我思索,看来在讨论科学与文学的结合时,首先恐怕得弄清什么是科学;要想写科学,首先恐怕得懂一点科学。一些非科学甚至是反科学的东西,利用文学的形式散布,从歌颂“一亩山药计划产一百二十万斤,一棵白菜要求五百斤,小麦要搞十二万斤,要叫皮棉亩产二千斤。徐水的人民公社将会在不远的期间,把社员们带向人类的最高仙境。”(康濯:“徐水人民公社颂”,载《人民日报文选》第6辑,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,第78-81页)到吹捧严新能呼风唤雨,“大雨倾盆,终于给大兴安岭特大森林火灾当头一棒”。(郭同旭;《中国超人》,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,146-148页),已出现得够多了。

另一方面,还得弄清什么是文学。在武汉,湖北省成立科普创作协会的时候,请徐迟先生去讲话,我又记住了一点。他说;能感动人的就是文学。我觉得对,诗三百篇,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,诸葛亮的出师表,不过是给皇帝打的一个报告,但其感人之深,实非许多刻意为文者所能比。不过现在似乎不以此为文学的标准了。二十年前广西成立科普创作协会的时候,秦似先生参加了,他以散文著称,也写过科学小品;在会上,他谈道有人劝他写部小说,最好还是长篇,否则总有点不像个作家。按这种要求,文学也就难与科学靠近,还出现了误会,将科学文艺等同于科幻小说,其实有相当数量的科幻小说与科学风马牛不相及。

科学与文学的结合是困难的,有一种说法:“科学家用概念来思考,而艺术家则用形象来思考。”(法捷耶夫;“争取做一个辨证唯物主义的艺术家”转引自《社会科学战线》,1977,第2期181页))而竺可桢先生还告诉我们:“中国思想从来最占有势力的是诗人和文豪,但诗人与文豪往往不顾事实而顾自己的便利。”(竺可桢:利害与是非,1935,《科学》19卷,11期)。

但是,文学和科学是应该很亲近的,因为如高尔基所说:“文学是属于真实的领域”(高尔基:“致叶里恩斯基”,1904年9月,转引自翁义钦:“高尔基论文学的真实性”,1981年6月18日,文学报第12期),而科学的所作所为也就是为了求真。虽然对具体事物的处理不同,但其追求的目标是一致的。它们本身都是崇高的,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都在于人。科学与文学结合需要人的修养的提高,因此我想将严文井先生话借来用在人的身上,希望我们的科学家多一点文学,文学家多一点科学,没有这个基础,是很难出什么科学文学的。 

2002/02/25 ,北京

*主持这个会议的胡德华同志(女)是浙江上虞人。1940年7月参加革命工作,1941年5月加入中国共产党。文革前任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总编辑、社长。此时为共青团中央机关临时领导小组成员。(百度知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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